以芃上完課後,他假裝出來找東西吃。練琴室的門敞開著,他可以聽到她還在裡面。他故意放慢腳步。平常讓他胃絞痛的練琴室,此刻像是截然不同的空間,飄散著若有似無的香味。
他們兩個差點撞在一起。
「啊,對不起。」以芃連連道歉。
他看著她,原本想的幾句台詞都被吸到某個不知名的漆黑山洞裡,怎麼也找不著。
「你是駱老師的兒子嗎?」
「嗯。」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來,「我叫蕭至傑。」
「哪兩個字啊?志向的志?」
「大中至正的至,地靈人傑的傑。」平常說慣的介紹詞,今天不知怎麼聽起來有夠彆扭。
以芃聽完笑了。「我叫孫以芃。很久以前的以,芃是草字凡。」
至傑點點頭。他想說些什麼稱讚的話。這的確是個很好聽的名字,她閃著光的柔柔眼睛也很好看,但他什麼都沒有說。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心跳上,太大聲也太明顯,可以輕易透露他的心意。
「以芃,要喝紅豆湯嗎?」駱蓉蓉從廚房喊道。
「好啊。」
他們並肩坐在餐桌上。他第一次覺得母親的紅豆湯這麼好喝,喝了上百次了,以前有這麼甜嗎?
每次拉完琴的紅豆湯時光是他整個禮拜生活的高潮。為了那十分鐘,他什麼都可以忍耐。那首始終拉不好的舒曼,中午一個人吃的便當,總是嫌太短的上網時間,幾乎等於沒有的零用錢,無聊的禮拜六下午。這些都像是給他的考驗,只要撐過了,他就可以得到應有的回報。
他總是挖空心思想讓她留下特別的印象。有一次他用小提琴拉出指甲刮黑板的聲音,以芃摀著耳朵拚命大叫,但還是要他一直拉。哇哇像死了,她大笑著說。他還花了整整兩個晚上,練習拉出放屁的聲音。以芃第一次聽見時瞪大眼睛鼓嘴憋著氣,那可愛模樣他始終忘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