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四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參獎】時心鐘（二十九）

文/張邇瀚
2014.10.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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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打電話給女偵探，和她約在她家附近。

「又要回去嘍？」

「是啊，所以趁著還有機會和妳做個正式道別。」

「以後不回來了嗎？」

「不確定。不過我認為我們先暫時別去想未來會不會再見這回事。先試著讓我們留下不會被生命遺忘的回憶。」

「先生，先生。發燒了嗎？」女偵探用手摸我的額頭。

「耶，我很努力營造浪漫氣氛耶。」

「不需要啦。太浪漫的話，你離開後我不就會一直想起你嗎？這樣會是個悲劇的愛情故事耶。」她偷笑。

「我不介意占據妳的心。不管妳願不願意。」我開始在廢話寶箱裡找句子。

「我只是說說而已啦。」她別開目光。「嘿，你離開前要不要吃點東西？」

「好啊，就去我們當初相遇的那家咖啡店吧。」

「你很努力喔。真的。」她拍拍我的肩膀。

結果那家咖啡店今天休息。我們只好各買一份蔥油餅沿著稻田旁的道路上漫無目的的走。

「有件事我刻意迴避了很久。不過我現在覺得應該和妳坦白。」我深呼吸。「其實我好像有一個女朋友。」

「好像？」她睜大眼睛。

「對。好像。」我抓頭。「我知道這麼說很怪，不過我似乎失去了她的記憶。我想不起關於她的任何事。」

「那你怎麼會知道她存在過呢？」

「我在台北的房子裡有她住過的痕跡，還有我和她的合照。因為一些原因，我判斷我失去記憶的時間點是第一次來花蓮，也就是遇到妳那天早上。」

「第一次來花蓮就搭訕女孩子？」

「天性使然。」

「當你女朋友一定很辛苦喔。」

「我也那麼想。」我苦笑。「而我第二次來花蓮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回這份記憶。很難相信對吧？」

「那你找到了嗎？」

「沒有。我或許和這份記憶無緣吧。我想回台北的家從頭找起。」

她和我並肩走著，咬了一口蔥油餅。「雖然聽起來的確很不真實，但我相信你。」

「妳相信？」我本來打算在她堅決不信時，笑著告訴她這只是我編出來的故事。

「嗯，雖然你廢話很多，講話常常很白爛，但用這種事騙我，沒理由啊。」女偵探晃晃頭。「何況你告訴我這些有甚麼好處呢？你大可直接搭上今天早上的火車離開，不用理我啊。」

「說不定這只是想讓妳對我印象深刻所編出的奇幻故事。」

「那還挺成功的。」

我們沉默走著。看看田、看看雲、看看河流。蔥油餅被我們吃個精光。

「今天之後，我們對彼此的記憶也會逐漸淡化吧，就像你忘記她一樣。」女偵探突然說。

「這是當然的啊。我們也許會通個電話，寫寫電子郵件，在臉書上聊天。但不見面終究會彼此疏遠，最後，我們都會有一段新的感情，也許成家立業，有一些子女。」

「聽起來有點悲哀喔。」

「我們的心就是這樣的設定，這樣才不會永遠拘泥在過去。」

「這句話太文青了，不太適合被你講。」

「我要老實和妳講一件事。」

「你到底隱瞞我多少事啊？」她一臉無奈。

「其實我超文藝的。」

「喔，是喔。」她翻白眼。「這個我不信。」

「我說不定能寫一份小說給妳。」

「我不用看就先退稿給你，理由嘛，作者人品不佳。」她哼一聲。

「但是作者是大帥哥，所以能重新審理。」我說。

我們看著彼此，不小心噗哧一聲笑出來。

「什麼跟什麼啊？」女偵探大笑。

「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。」我聳肩。一隻松鼠從路上跑過去。

「你真的要寫書嗎？」

「不知道。對現在來說，這還不是太重要。」我蹲下來找松鼠，不過已經跑遠了。

「那什麼是重要的？」

「重要的是。我不想忘記妳，也不想被妳忘記。我不想在未來的某一天，突然想到自己曾經錯過什麼深摯的感情。也許情緒會被時間沖淡、也許以後我會回想起我女朋友的記憶而迴避妳。至少我要讓妳記得，在這一刻，我想讓妳永生難忘。」

「嘿。我都說了。這會是一個悲劇的愛情故事喔。」她臉頰有點發紅。

「我也說了。我不介意佔據妳的心。不管妳願不願意。」

我吻上她的嘴唇。用舌頭交換著對彼此的記憶。

之後，我們什麼也沒說。安靜的道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