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郝譽翔_看不見的城市


廣東開平:平行的世界

在寒冷的冬日下午,我來到廣東開平。那是一座充滿了異國風情的僑鄉,但如今已然沒落,被凍結在歷史中輝煌的片刻。

石砌的街道,瀰漫出不真實的水光。建築物融合了巴洛克、羅馬廊柱與中國式的飛簷,交織成一種突兀的風格。為了防止瘴癘與盜匪,碉樓建造得堅固無比,門窗一律用銅,或是鐵緊鎖。當夜晚來臨之時,所有的村民都躲在碉樓裡面,才能夠安眠。而那是無數燠熱與漆黑的夜,厚重的石牆,將猜疑、恐懼、以及慾望的喘息,重重包裹其間。不知名的槍聲此起彼落,消失在遠方。而蟲蚊正在茂密的樹林中奮力孳息,發出絕望的哀鳴。

如今,開平的居民仍舊是行走其上,居住其間。古老,卻又不自覺其古老。彷彿那是一個與我們世界平行存在著的,另外一個世界。


新疆樓蘭:雲夢大澤

我已經厭倦關於這座城市,甚至這一座古國的神秘傳言了,包括探險家斯文•赫定如何在一次垂死的沙漠之旅中,奇蹟般發現了它的存在,而將它從時光隧道中搶救出來。然而,時間才是真正的智者,它為這座城市瀝去一切的雜質,而只留下了最為簡潔的面貌:太陽,三堵泥牆,枯枝。

想像這裡:曾經是絲路的要道,一座以寶石、瑪瑙與翡翠打造的名貴之城,商人、政要、小販、婦女、駱駝、商隊、馬幫,人來人往,舟船浮蕩在巨大而豐美的羅布泊上。但如今,它卻已從地理上、歷史上完全的消失了,一乾二淨,唯獨剩下一個美麗的名字:樓蘭,迴盪在乾涸的土地上。

奇怪的是,夜晚,我們在羅布泊上紮營,帳棚外的月光宛如白晝,但我卻不斷地作夢。夢,遠遠勝過了白日的風景,而那竟是我對樓蘭最美的記憶:雲夢大澤。


印度拉達克:透明之城

當飛機越過喜馬拉雅山脈,驚險地降落在拉達克時,我不禁欲哭無淚。

這裡標高將近四千公尺,卻只有光禿禿的山壁,以及滿地遍佈的砂礫。尖銳,冷漠,貧瘠。更糟的是,連氧氣都很稀薄。我開始不斷地嘔吐,並且吃驚自己的體內居然囤積了如此多的穢物。於是在嘔吐兩天後,我全身澄澈透明,正如同這座一無所有的透明之城。

我跟隨喇嘛Lotus到寺廟去。Lotus和喇嘛們坐在牆邊靠窗的紅毯上,喝奶茶,吃餅乾,時而輕聲說話,時而看向窗外的風景。天空晴朗。萬里無雲。偶爾有老鷹展翅飛過。角落裡,三位喇嘛正在專心地以砂作畫。那是曼陀羅。世界抽象的精髓。本質中的本質。寧靜的小宇宙。四周悄然無聲。而Lotus仍在凝視窗外的風景。在他的眼中,我見到了這座透明之城的真正面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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